老傅之Met记行

这几天上MSN比较勤,有好几个朋友忽然开始叫我“老傅”,而且叫得颇为自然。
这之前我一直是“小傅”。以前我一直想过这个问题,就是一个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由“小某”变成“老某”的。现在明白了。
于是我也只好接受了自己成为“老傅”的事实。
老傅我今日睡到中午1点多,非常满足。我本来是那种要睡10个小时才够的人,自打进了这一行,这个美好的愿望就从没在weekday实现过。是以周末需要狠狠地睡。
然后我孤身独闯Metropolitan Museum of Arts(简称Met),就是大都会博物馆。
可怜路盲老傅我一路跌跌撞撞,途中地铁做反方向一次,被人指错方向一次,迷路两次,耗时一个多小时,终于站在了Met雄伟壮观的大门口。
我很明白Met是不可能在一个下午之内看完的,所以我决定今天只看自己最喜欢的--埃及馆和中国馆。
埃及馆其实没有想象中大,收藏品比大英博物馆全面,但是木乃伊的收藏就没有大英博物馆的多而精。我一直非常喜欢古埃及文化,因此很难想象何以如此大气而智慧的文明今时今日会没落至此。金字塔之迷无人能解,太阳神庙上文字也无人能识,连埃及人的血统都已失传,继承人都找不到。尼罗河西岸据说有较纯种的“法老人”后代,却也只能 终日修复祖先坟墓以供外人参观。
埃及文明不像希腊文明和中华文明,它一开始就没有清澈的理性作为支撑,它太宏大,太神秘,也太自负。沉迷于这种神秘,不想被外部充分理解,容易切断文明的血脉相传。它的繁荣使野蛮势力眼红,而每个征服埃及的军事势力都因着自卑心理企图破坏它的高雅文明。刀戈相见,文明便成碎片。也许有人会不同意埃及文明已经死亡的说法,可是文字的灭亡就意味着文明载体的灭亡,失去了载体的文明,不管留下怎样的雄姿遗迹,也终是无人能懂。
看这良辰美景皆成空。
在展厅内游走,越看越心酸,越美越心痛。
在中国馆也是看得又高兴又难受:高兴是看到了那么多在故宫都看不到的好东西,难受是这些东西为什么不能回到自己的故土。
仔细看了每一幅字画, 发现收藏者(是个外国人)有极高的艺术品味。在这些书画中,清代和近代的那些作者较为有名,有石涛,龚贤,张大千等。可是细看南宋的作者是佚名的那几张,我并不是鉴赏专家,却也能看出张张是精品。
值得一提的是在这里看到了周文矩的《琉璃堂人物图》。描绘的是唐著名诗人王昌龄在江宁时于琉璃堂与朋友宴聚的情景。奇怪的是我以前在故宫见过一幅《文苑图》,与这副《琉璃堂人物图》的右半部分殊无二致,作者好像不确定是周文矩还是韩滉。当时我就奇怪,韩滉是唐时人,这幅画却没有唐代绘画风格。而周文矩是五代人,较为相符。现在看到这幅《琉璃堂人物图》,我几乎可以肯定作者就是周文矩。只是这两幅画到底孰真孰假?如果真要比较的话,在我的印象中,故宫那幅似乎水平好一些,可能现在在Met的这幅是赝品。当然,我这是不负责任的说话,Met工作人员不要打我。
老傅我正看得心满意足时,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个中国式的拱门。当然要进去看看。
我的天!
眼前是一个如假包换的中国园林!
九曲回廊,太湖石假山,四角亭,湘妃竹,镂空窗,潺潺泉水,几尾闲鱼。。。
虽然小,却仍是不折不扣的中国园林。
我感动得竟有些泪湿。
在纽约的大都会博物馆里,竟然隐藏着这样的一个角落。
我一个人在回廊里坐了许久。四周很静,每个进来的人都好似忽然被点中穴道一样屏息静气,不敢大声说话。
一个美国人站在我旁边,轻声说:“Feeling peaceful?”
我默默点头。
其实一个“peaceful”怎能形容我当时心境。不可遏止的乡愁,自我踏进这个庭园那一刻起就扑面而来。
自古以来,兴亡之感和去国离乡之叹就是中国诗歌的永恒主题。乡愁,可以被浓缩成很多事物,比如空中鸿雁,比如杜鹃啼血, 比如中秋之月。。。
故园眇何处?归思方悠哉。淮南秋雨夜,高斋闻雁来。
雾失楼台,月迷津渡,桃源望断无寻处。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
戍鼓断人行,边秋一雁声。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
明明是普天下共一轮明月,本无差别,却偏说故乡月最明。
到底是中国人的文化认知感,强大得可以在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发光。
因为这个小庭院,老傅我就在那一秒钟爱上了大都会博物馆。
P.S. 回家途中,路盲老傅地铁又坐反方向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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