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旅行者的回归

 
 

报个平安先。老傅我已于本周一清晨顺利空降伦敦,在整整爽了三周之后,又回到了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在我回国的这段时间里,有许多素不相识的好心的小同学们发邮件或消息给我,热情邀请我进行吃饭等腐败活动,无奈我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只得在这里一一谢过了。感谢党,感谢政府,感谢CCTV,感谢MTV。。。

 

匆匆三周,辗转四个城市――在香港忙着吃饭购物,在南昌忙着尽孝道,在上海忙着见编辑,在北京忙着和同学花天酒地。。。怎一个忙字了得。不过归根究底,还是在北京感觉最好,感情最深。

 

在首都机场外面,理着平头,脚踏黑布鞋的出租车司机眯缝着眼睛提起我的大箱子,费力地塞进后箱,砰一声关上,转过头来冲我一笑:“嗬,够沉的唉!”老北京话铿锵有力,我便知道,我又回来了。

 

窗外仍然是灰色的天空,和以前一模一样。出租车里放着评书“中华英雄母亲系列”,司机摇头晃脑地听得津津有味,我也一样。从机场到人大,这条路我走过无数回了,车窗外面还是那些熟悉的景物,仿佛自天地生成起就在那里的样子,从来也没打算变过。车驶到四通桥,倏地一右转,我便看见了当代商场,看见了令我魂牵梦萦的人大。

 

很多人都不理解,我为什么到了北京非要那么固执地住在人大附近。其实我也常常在想,是不是最爱人大的人就是我了。在北京的几天里,明明每天白天都要去到市中心一带,可是晚上还得大老远地跑回海淀。说到底,还是对这片小地方有感情。

 

到了酒店放下行李,我就马上出门去溜达。天色已晚了,街上还是密密麻麻地都是人。我走过那个“朝丝慕赏”理发店,走过“海淀大药房”,走过饺子店,走过那条开满了外贸小店的小街,边走边默默地惊叹:天哪,这家店还在这里,还没倒闭!还有没有天理了!

 

和大学时同住四年的好姐妹舒婷一起吃了晚饭,之后又同去人大校园里面走走。走进校门的那一刻,我竟然激动得心跳加速。九月,正是新学期开始的时候,校园里各个社团正在大张旗鼓地招兵买马。动漫社,吉他协会,青年志愿者。。。巨大的海报贴了一天一地。

 

我想起了八年前那个烈日当空的日子,十七岁的我怯生生地走进校门,站在迎新的长桌旁边,站在满脸笑容的本系师兄师姐们面前,努力地想从书包里找出那张录取通知书,却怎么也找不到,急出一身汗来。

 

迎新招新,正是学长们对小师妹们“痛下杀手”的大好时机。无怪乎大学校园里一直流传着那么一句脍炙人口的名言:

 

爱国爱校爱师妹,防火防盗防师兄。

 

学校里有很多变化,又好像什么也没变。小卖部,教二,留学生楼,集天小吃。。。都是老样子,可是西门的明德广场多么大,学八学九门前的那面灰墙被徐悲鸿艺术学院的学生们画满了涂鸦,变得五色斑斓朝气蓬勃。

 

走到我住了四年的学九楼前,一眼瞥见当年的宿舍管理员小马哥正坐在台阶上和卖水果的小贩们聊天。我和舒婷满脸激动地看着他,他也看着我们露出微笑。我以为他认出我们来了,兴奋地问:“您还记得我们么?”小马哥却迷茫地摇摇头:“不记得了。”

 

也是。一转眼毕业都这么多年了。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只四年啊。可是我们的人生又有几个四年?更何况,那四年,正是我们如火如荼又莫可名状的青春。

 

最近看过的那本《时间旅行者的妻子》,开篇引用了沃尔科特的《爱复爱》:

 

“有朝一日,

你会心情振奋,

欢迎自己来到,

自己门前,进入自己的镜子,

彼此报以微笑,

说:坐这儿,吃吧。

你将再度爱上那曾是你自己的陌生人,

给酒。给面包。把你的心还给

它自己,还给那爱了你一辈子的

陌生人;你忽视了他,

而去注意别人;他深知你。

从书架上取下情书,

照片,绝望的笔记来,

从镜子上剥下你自己的影像,

坐,饱餐你的生命吧!”

 

书中的主人公亨利是个能够穿越时空,却不能控制自己的这种能力的图书馆管理员。他可以回到过去的时光,与童年的妻子相会,甚至能够看到当年的自己。

 

而在北京,在人大,那时那地,温存的夜色中,我似乎也变成了时间旅行者,走在熙熙攘攘的学生群中,一眼便看见了当年的自己。她是那么年轻,一脸青涩,满心理想,正微笑着和旁边的人说着什么,与我擦肩而过。我有点想哭,巨大的虚幻感和现实感交织在一起,心头被什么东西既温柔又钝重地击中了。我在无边的现实里绝望而急切地搜寻着自己的过去。这真是太神奇了。

 


 

  在北京的短短几天里,我就像活在一场梦幻中,心存感伤,不愿醒来。我常常想起六岁第一次来北京时的情形。这是个我第一次来到便已深深爱上的城市,以至于后来填高考志愿时,除了北京的学校,完全不作他选。这其实也是个充满了缺点的城市,交通和天气都恶劣得令人发指,可是相比上海的钱气森森,我仍然深爱着北京的古拙和大气。

 

走过天安门广场,我自己一个人傻笑了好一阵子。想起小时候第一次来到这里,以为国家领导人都是在天安门城楼上办公的。还有国旗,在好长一段时间里,我一直以为它真的是由烈士的鲜血染成的。童年的脑海里总会浮现出一幕幕血腥而悲凉的画面:人们把白布浸在刚刚就义的烈士的鲜血中,将白布染红,再画上五角星。。。这还没完,还要从国旗上剪下一角――做红领巾啊。不是说红领巾是国旗的一角么?童年的我心里直嘀咕:到底要剪多少个角呢?多浪费啊。

 

坐车经过南礼士路。小时候我一直听成“南驴屎路”,心想这条路真是太不幸了,被起这么个名儿。长大了才偶然发现,原来这条路以前真的叫作“南驴屎路”,是明清两代给皇宫送炭的驴车走的路。后来觉得太难听才换成了现在这个又文明又和谐的“南礼士路”。这真是假作真时真亦假啊。

 


 

我的朋友们大多都在北京。每天马不停蹄地和他们见面聊天喝酒,发现大家如今都混得人模狗样的。虽然都号称很忙,但是大部分还是给了我面子,在百忙之中抽空来接见了一下我。最后一次见面时,大家还是刚刚步出校园的学生,满脸稚气,如今结婚的结婚,买房的买房,还有人就快要做爸爸了。

 

高中时的学妹凡凡带我去见识了一下别出心裁的“黑暗主题”餐厅,黑灯瞎火地那叫一个伸手不见五指。开始很害怕,吃什么还都得摸着吃,非常不方便,不过后来反而觉得异常放松,因为黑暗中看不见彼此的脸,反而可以无所顾忌地畅所欲言。她还带我去了据说当下很火的“兰”会所,装潢设计真是没话说了,服务生妹妹们也个个美貌清纯迷死人不偿命。会所的两位夜场经理操一口流利的英语忙着满场飞,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在那么热闹繁盛的场景中,我竟又无端端地想起了佛家的那个偈子:“想人间婆娑,全无着落;看万般红紫,过眼成灰。”

 

大学的一帮哥儿们还是一起去了我比较熟悉的后海。大家把当年的那些陈芝麻烂谷子都翻出来说,争相大爆猛料。当年的吉他社社长小崔同学还愣是去抢了一把人家酒吧歌手的风头。他坐在那儿抱着人家的吉他又弹又唱,深情款款地说:“下面这首歌在坐的肯定都没听过,因为是我写的。”我觉得他不参加快男真是可惜了。小锦同学则紧张地问:“他唱这么久不用给钱的吧?”

 

哎呀,写着写着我又困了,时差还没倒过来呢。先发一点照片,都是在南昌和去井冈山时拍的。

 


  南昌的八大山人纪念馆

    

 

       

 

吉安的白鹭洲书院

   

 

 

井冈山 

   

 

   

 

 

 

南昌的摩天轮

   

 

南昌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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