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又到铭基同学的生日了。虽然周末已经提前帮他庆祝过生日了,我琢磨着总还是得写点什么意思一下。可是贺寿文太难写了,写得例行公事太没有诚意,写得深情一点大概又要肉麻死大家。所以我决定干脆就写成简短的爆料文算了,虽然可能还是不乏肉麻的成分,不过大家吐着吐着也就习惯了哈。
若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第一次同时见到我们俩,我敢打赌,他对铭基同学的印象一定好过我。铭基同学虽然非常不爱说话,可是长得童叟无欺一脸诚实,即便是面对陌生人也很容易展开亲切的笑脸。而我则因为不太擅长和陌生人找话题交流,又因为“笑和不笑完全是两种气场”(铭基同学原话),很容易被人误会是假清高摆臭脸。记得在印度旅行的时候,我只是稍微走开一会儿,回来的时候就赫然发觉铭基同学正被一群印度青年包围着,唧唧喳喳问东问西。而当我疑惑地走近他们,印度青年们一开始还起哄说:“噢噢噢,女朋友来了!”可是一看见我那张“臭脸”,立刻鸦雀无声,默默地四散而去。
在泰姬陵前排队买票的时候也是同样的情形。因为男女要分开排队,我在女人的队伍里百无聊赖地慢慢向前移动,身边的印度姑娘大妈们互相谈笑甚欢,可是压根睬都不想睬我。回头一看,铭基同学正在男人堆里跟人聊得热火朝天,还一边接过身边印度大爷给的大饼,大口大口吃得不亦乐乎。我眼巴巴地看着他嚼着大饼,嫉妒得五内俱焚。。。
也许是因为常常一起在家里装疯卖傻扮幼稚,我总是误以为我们俩年纪差不多。只是每次一出家门,踏进花花世界,这才意识到他是心智较我远为成熟的“兄长”级人物。在不太发达的国家旅行时常常会遇见纠缠不休的乞丐和骗子,对方一旦开始耍无赖,我的坏脾气立刻被激发出来,一边和对方大吵,一边自己气得七窍生烟。每当此时,铭基同学总是一把将我拉开,阻止我继续爆发下去。他自己倒真的是宠辱不惊,对什么都一笑置之,却也从来不会上当。他总是教育我说:“出来玩就是来开心的,跟这种人生气多不值得啊。”他甚至会在出发旅行前叮嘱我:“如果再被问到宗教信仰,就说我们信佛教,别提什么无神论了。”我一开始以为他这只是单纯为了减少麻烦,后来才渐渐领悟到这其实是一种礼貌――在人生观深深植根于信仰的土地上,对神的存在保持尊重才是基本的为客之道。
然而铭基同学也并不是永远的温和淡定,他其实也有他的死穴。我一直想不通,为什么这么好脾气的他,居然会在堵车的时候变成另外一个人。没错,堵车就是他的死穴。记得有一次堵车时我正在车上睡觉,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发现身边的铭基同学正在一边恶狠狠地大口抽烟,一边把所有你所能想象的粤语粗口全都爆了一遍。我从来没见过他如此凶狠不耐烦的表情,以至于吓得立刻歪到一边继续装睡。
不过,虽然第一次见他发火的确感觉很震撼,现在的我却已经习惯了,只要遇上堵车,我的体内立刻自动生成自我屏蔽系统,任凭他在旁边狂风大作电闪雷鸣。可是不知道的人还是会被吓着。在土耳其时,有一次因为堵车差点赶不上机场大巴,他的怪脾气又上来,自己气得脸色都变了。我倒是见怪不怪,随他自生自灭,同行的朋友Alex和思晨却都被他吓了一跳。他们一开始还试着跟他开玩笑,铭基同学强压着怒火说:“现在不要跟我说话。”大家吓得立刻闭嘴。他整个人就像一个吹涨了气的气球,一触即发。直到我们终于赶上机场大巴,那个气球才一点一点地瘪了下来。。。
其实这也并不奇怪。即便是朝夕相对的枕边人,心中也一定有一个只属于自己的精神世界,里面有一套只有自己懂得的理论和规则。铭基同学有很多龟毛的生活原则,比如绝对不看国语配音的粤语片,绝对不看枪版电影,不管看什么视频都不允许快进,喝不同的酒要用不同的酒杯(我是那种可以用碗喝红酒的人,总是被他强烈地鄙视),家里一定要备齐所有的调味料,食物掉在地上两秒钟之内捡起来的话还可以吃。。。等等等等。
精神上他也有一定的洁癖。那时我们一起看陈存仁先生的《银元时代生活史》,我被其中郁郁苍苍的身世之感所打动,感慨那个时代人们身上特有的泱泱清气已经一去不返。铭基同学也喜欢这本书,可是他同时也诚实地道出“我不喜欢陈先生这个人。”其实我并不觉得陈先生为人有任何过失,他只是心思细密八面玲珑。可是站在铭基的角度来看,我忽然又很理解他的想法,因为他自己的世界里山野烂漫一派澄莹,容不下太多的花巧心思。
有一次铭基同学下班回家,经过楼下的木桥和芦苇丛时,发现有个摄影师正在给草丛中的一只假鸟(白鹭之类的)拍照。他好奇地上前搭话,得知这位摄影师是在为KPMG拍摄一辑将要挂在会议室墙上的照片。铭基同学立刻问他:“那我可以帮你做点什么吗?”摄影师于是给了他一个狐狸面具让他戴着,作为模特站在草丛中拍照。。。不知为什么我总是想起这件事。每次想到铭基,脑海里最先出现的总是他戴着狐狸面具站在草丛中的画面。微风吹过,芦苇随风摇摆,摄影师朝他按下快门。。。那似乎是既自然又荒诞的现实画面,如同铭基心里那个奇妙的精神世界。那里面有着无法用语言形容的什么,包含着某种质朴的诗意。我抓不住它,可是深深为它吸引。
吃晚饭的时候我和铭基同学聊到岁数的话题。我无意中说起:“像你这样三十几岁的人。。。”
他立刻正色道:“我不是啊!”
“你明明就是!”
“‘无三不成几’你知道吧?也就是说只有到了三十三岁才能说是三十几岁。”他一脸严肃地说。
“那你明年就不能再狡辩了吧?”
“四舍五入的话,我还是三十岁。哈哈哈!”
“四舍五入。。。那你三十五岁的时候我就可以说你四十咯?”
“哈,到那个时候你也三十了。我们都是奔四的人。。。”他得意地说。
我也忍不住笑出声来。其实奔三奔四又如何呢?岁月无情,人世有情。心中有爱的人青春不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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铭基同学和思晨同学的生日只差几天,所以就一起过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