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一间蜷缩在中环高楼大厦阴影之下的小餐厅,里面人挨人挤在一起,桌子全都是塑料贴面。上了年纪的服务员迅速指引我们在一个卡座坐下——当然是三个人一起挤在卡座的一侧。另一侧空着,后来由另一个似乎是美籍印尼裔的家庭所占据,他们由一位老妇人、一对夫妻和一个五个多月的婴儿组成。我们的膝盖在桌下碰到一起,然后大家都触电般缩回了自己的腿。
对面的家庭茫然地研究着那似乎有无数种组合的菜单。服务员阿姐很不耐烦地催促着他们,用夹杂着生硬英文的粤语作出各种建议——“roast goose very good啦!要多个crispy pork啰!……双拼OK!三拼都得!”
在无与伦比的喧嚣里,我们头碰头地吃着面前的烧鹅,感觉就像坐在漩涡的边缘。所有人说话的声音、杯盘碗碟碰撞的声音、孩子时不时发出的哭声和尖叫声、厨房里炒菜锅嘶啦啦的声音、服务员隔着距离互相喊叫的声音……我和对面的异国夫妇默默交换一个眼神,其中有十分之一的尴尬,更多是入乡随俗的容忍和隐秘的兴奋。
香港茶餐厅的服务员们往往像那种被故意设定为“脾气不好”的机器人一样工作——不断地来回走动,争分夺秒地上菜、清理、催赶客人,努力提高店里的翻台率,“服务态度”之类的东西完全不在考虑。我对他们一向有种敬畏,不敢轻易与之对视——他们的白眼超级厉害,就像小李飞刀。
这让我想起当年去纽约工作,惊讶地发现在那些时髦餐厅排队等位居然变成了一种时尚。也许这样你就会感到有个座位简直是种荣幸,心中充满感激,我想,这和欣然忍受香港茶餐厅的逼仄和白眼是同一回事。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让我们自己刷盘子呢?
臣服于服务员的威严,对面那位爸爸自动自觉吃得飞快。但他胸前背带里的小小婴儿眼睁睁看着美食当前却无法享用,气愤地不断哭叫着扭动身体以示抗议。爸爸只好一边安抚她一边加快速度狼吞虎咽,却仍难以平息那一团小小的怒火。
就在这时,刚才给他们点单的服务员忽然走过来一伸手。爸爸一愣,却也并无迟疑地马上将孩子交给她。那位阿姐稳稳当当地抱着婴儿,不断做出怪相逗引她,那小小人儿也毫不认生地眉开眼笑。孩子她爸也一边微笑着,终于能够从容地把那碟烧鹅饭吃完。
“我个女刚刚生咗仔,”阿姐冷不丁地说——我左右看看,这才确定是在对我说——她的脸上忽然有了笑容,外祖母般的慈祥笑容,“所以我中意小朋友。”
啊,我默默点头。果然是我印象中的香港:情理之中意料之外,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当你看到它文明先进国际化的躯壳时,很难想象那里面其实住着一个清朝的灵魂;当你期待着古典热忱的同胞情谊,它却往往抖露出一套精明凉薄、市场至上的价值观;而当你认定它是个冰冷高效的经济城市,它又忽然于细微末节悄悄流露出一丝人情味,令你心头一暖……
一次又一次,香港不动声色地传达出同一个道理:感受与现实不能混为一谈。事情真相往往比个人体验更奥妙,有些事无法眼见为凭,甚至不能以我们的感觉为准。
但懂得了道理又如何呢?片面就是人类的天性,只见树木不见森林。理解别人根本不是我们生活的重心,误解别人才是生活的重心。用美国作家Philip Roth的话说,就是一而再、再而三地误解别人,然后再重新思考,再继续误解别人。
不过,怎么说呢?即便是浮于表面的“国际化”和“多元文明”也总比没有强。有一天我们在地铁站等电梯,一个内地大家庭排在我们身后,他们家小女孩看我们一眼,二话不说就直接插到前面,她妈妈一看就乐了:“啊哈哈!她跑去占人家位子!哈哈哈哈哈!”语气中充满自豪。
孩子她爸和两位老人倒是一直在说劝说她回来,但理由是“不要挨电梯门那么近”而不是“不要插队”。小女孩兀自岿然不动。最后,眼看着电梯缓缓升上来,孩子她妈灵机一动使出了绝招:
“哎呀黑人来了黑人来了!”
小女孩吓得一激灵,连连后退,妈妈立刻一把将她抱住安抚。
电梯门打开,一位年轻苗条的黑人女子走出来。妈妈在一旁抱着小女孩,还不忘继续大声“吓唬”她:“你看,黑不黑?黑不黑?”
进了电梯,四个大人还不断地故意逗孩子:“你是白人还是黑人?”
“白人!”
“我看你是黑人吧!晒得那么黑……”
“不是!”小姑娘气得快哭了,用尽全身力气大喊,“我是白人!”
我和铭基好不容易忍耐到出了电梯,进了地铁发现居然还和他们一家在同一个车厢,简直受到了惊吓,立刻穿过人群逃到另一节车厢去。我承认我彻底丧失了与这些同胞交流的欲望,甚至根本不想承认他们是我的同胞。
当然,我并不会天真地以为香港就没有种族歧视,但至少他们知道那是歧视,至少他们了解公共场合言论的边界,至少香港社会还有《种族歧视条例》这一法律武器。反观大陆,我们很多同胞一边明目张胆肆无忌惮地发表着种族歧视的言论,被指责时还辩称那不是种族歧视,反过来指责批评者太过敏感和过度解读。对此,我永远记得CNN曾引述一位网友的话:“如果你不明白为什么这是种族歧视,那么恭喜你,你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种族主义者。”
但在这样一个短暂的假期,我徜徉于香港“多元文化”的表面,享受着它的繁华有序高效便利,无心探讨社会的病症,也不想查究人心深处的真实。拼命工作、赚钱养家、毫不松懈,这是每一个香港人恪守的规则,但游客自有游客的特权,可以随时逃离现场,找到那种能舒舒服服坐下来旁观城市和世界运转的角落。
比如浅水湾。
浅水湾在香港作家亦舒笔下出现得太过频繁,而每次出现必伴随着花园别墅香车美女,以至于听起来都有点俗气。在张爱玲的小说《倾城之恋》中,白流苏和范柳原也正是在此开始了勾心斗角的爱情拉锯,或许动人的爱情总是需要与之相称的美景。也正因为它总是爱情故事的发生地,20年前我第一次去浅水湾时心中满是朝圣般的憧憬——哎,少女情怀总是诗啊……
如今故地重游,却已是怀揣着一颗老母亲的心——张罗出毛衣的挖沙工具,追在她后面补防晒霜……浅水湾当然是美的,但也没有美到“天下第一湾”的程度,不过,当大家终于各安其位时,我无所事事地坐在沙滩上,吹着海风,看着波光闪烁的南中国海和被它拥入怀中的天光云影时,还是能够理解香港人对此地的偏爱——它是无情都市里的一抹柔情,巨变时代中的天荒地老。
香港到处都能看到大海,很多人每天都要坐船穿越维多利亚港上下班,对此早已习以为常——大海被城市化了,已不再是真正意义上的大海。浅水湾却仍保有它的恬静和优雅,在自然与城市间维持着微妙的平衡。坐在沙滩上,看着远处的青山和海面上随波逐流的小舟,你可以幻想自己身在别处,换了另一种活法。直到落日熔金,天色将晚,你蓦然回首,看到身后那些天价豪宅,又于丝丝怅然中生出满腔斗志。于是站起来拍掉身上的沙,不无遗憾又心甘情愿地回到妖兽都市,重返那永不停息的生存斗争。
但至少在这一刻,四周沙滩上的人们看上去并不为苦难或欲望所折磨。和我们同挤在树荫下的是一个也很“多元”的家庭:香港老太太、西方老头、一个粤语说得不大好的中国年轻女子和她那只说普通话的儿子。我和铭基小声八卦着这奇妙的一家:老头儿老太太显然是一对,那母子俩和他们又是什么关系?
“儿媳妇。”铭基推测,“老太太的儿子娶了大陆女生。”
“儿子怎么没来呢?”
“上班呗。”
“为什么那个小孩不会说粤语?”
“可能刚搬到香港?”他挠挠头,“或者其实住在内地,只是来香港玩的?”
“为什么那女的会说粤语呢?”
“人家好学还不行嘛!”
正午时分,儿媳妇去了附近的超市买午饭,老太太在电话里远程指导:“有咩食啊?……公仔面?有无热水冲啊?……有无排包啊?我食排包得啦……”
等待的这段时间里,那小男孩不断用手高高扬起沙子,洒得到处都是。老太太则不断用蹩脚的普通话警告他:“不可以的啊!喂!你再这样,我们就回家!”
熊孩子根本不理,背对着他们继续扬沙。
“回家!”一直没吭声的西方老头也忽然鹦鹉学舌般说起了普通话,“我们回家!”
更多的沙子扑面而来。老太太无奈地摇头,和老头咕哝几句,两人一起往旁边挪了挪。
孩子他妈终于回来了,连我都暗暗松了一口气。
母子俩蹲在沙滩上小心地吃着泡面,那香味让我们默默咽起了口水。老头老太则一起分享着港式排包。
“其实我都几中意食排包嘅。”老太太自言自语地怀起旧来,“我后生个阵咧,同朋友来呢度游水,次次都带块排包……”
她显然上了年纪,但身材苗条,保养得宜,泳衣外套一件薄薄的白色罩衫,裸露在外的皮肤依然白皙细腻。言行举止都是典型的“港女”——精神干练,做事利索,毫无柔弱感,说话硬邦邦中又自带一份亲切的市井气,让我想起我的婆婆。完全可以想象,年轻时的她也和我婆婆一样,活泼爱玩,工作努力,闲暇时与朋友相约一起游泳跳舞,坐在男友摩托车的后座满城飞驰……
天很热,天空晴朗无云。我们面前的大海散发出一种强烈的气息,还有干巴巴的、单调的响声。海水与天空一样耀眼,令人时不时感到不安,以为自己正自由地飘在天空里。为了打发百无聊赖的沙滩时光,我总是忍不住地看向那香港老太太,并在脑海中为她编织一部生平小传——与香港社会一道奋发繁荣的青春,在股灾、楼市崩盘和金融危机之间如履薄冰的中年,努力与西方老伴、内地儿媳和谐相处的晚年……些许成就、些许遗憾的一生,不是吗?香港人历来如此,既不想活得平凡,却又只能归于平凡——潜意识里或许也为此感到庆幸。无论如何,她幸存了下来。历史并不像人们信誓旦旦曾说过的那样是胜利者的谎言,历史其实是那些幸存者的记忆。
浅水湾便是她个人历史的见证。万千繁华,不过一掬细沙。
此时此刻,她以一种尘埃落定的姿态坐在伴侣身边。两位老人都一动不动,只有两张嘴在慢慢咀嚼着面包。他们在一起多久?他们如何相识?他们之间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在这工作日的正午,老人与海的浅水湾,亦舒笔下的豪宅跑车俊男靓女显得如此虚幻,反倒是《倾城之恋》中的那堵灰墙地老天荒——“有一天,我们的文明整个的毁掉了,什么都完了——烧完了、炸完了、坍完了,也许还剩下这堵墙。流苏,如果我们那时候在这墙根下遇见了……流苏,也许你会对我有一点真心,也许我会对你有一点真心……”
人是自私的人,城是寂寞的城。今日之世界是另一种意义上的乱世,可也总有地方能容得下一对平凡的伴侣,这里那里也总会有一堵灰墙或一片沙滩,可以让他们彼此交换一点真心。
太阳换了角度,海浪懒洋洋地拍着沙滩,老人们仍在咀嚼面包。没有交谈,没有表情,看不出任何的真心假意。他们就像在此地居住了很久的神灵一样,淡然欣赏着浅水湾的辉煌景色。又或者,我想,他们是在用他们自己的方式等待戈多。
然后,毫无防备地,我碰巧和那脸膛晒成龙虾色的西方老头四目相对,他忽然冲我眨了眨眼。他的脸上露出一种我无法形容的表情,有点滑稽,有点心照不宣,还有点小团伙的阴谋感——就好像在我们之间,在他、她、这座城市和我之间,我们已经完成了对人性和历史的初级探索,并将继续沉浸其中。
香港是个令人感官超载的地方。有时候,你感觉全世界的人口都聚集在旺角和铜锣湾,然而它的公共交通网络是如此发达,不出40分钟,你就能从热闹都市切换到僻静海滩或绿色郊野——我说的是那种真正可以翻山越岭穿越森林的郊野。很难想象在这样一个寸土寸金之地,光是郊野公园就占去了4成土地面积,更不用提它周边还有众多岛屿可供探索。就像人类一样,城市也往往有两面性,但如香港这般极端而美妙的冲突,在全世界也实属罕见。
我很久没有享受过这样的香港假期——没有购物的欲望,没有时间的窘迫,也没有“必须去某个景点观光”的压力。尽管住在人潮汹涌的铜锣湾,但似乎每天都在青山绿水中亲近自然。
我们的一天往往像是来回穿梭于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比如说,上一秒你还在中环,就像置身于一个华丽的泡泡,举目皆是外表光鲜的金融界人士,还有那些令人惊叹的、根据风水建造的摩天大楼;然后,转眼之间,我们就来到了清水湾郊野公园,伴着大片草地和绵长的海岸线放风筝,享受空旷的自由与自然生态之美。初来乍到之时,我甚至不敢肆意享受那超现实般的景致,害怕它会因此消失。
那是毛衣平生第一次放风筝,就在她爸小时候第一次秋游的地方。这类人生节点的重合总是益发令人感动于那永恒背景的可贵。和同行的好友一道支好帐篷,铺上地垫,大家放一阵风筝,回来坐在树荫下野餐聊天,分享各自带来的食物。小朋友们在帐篷里看书、画画、打滚,然后再一起去放风筝……真是完美的一天啊,就连偶尔发生的意外都只是为它锦上添花——风筝卡在树枝上,朋友身手矫捷地爬上树梢把它拿下来,毛衣在树下仰头看着,满脸崇拜。之后很久她都常常提起这件事,我想,那只小狮子风筝会一直飞舞在她记忆的天空里。
还有迷人的大澳。从东涌乘坐缆车前往大屿山天坛大佛的旅程一向是我们最爱的香港活动之一,但这还是我第一次没有在看完大佛后直接回家,而是继续前往大屿山西南角的大澳——它是香港现存最著名的渔村,百年来的渔盐业重地,因其独特的水乡风情而享有“东方威尼斯”之名。
第一眼的感觉是:这个地方就像是被从平行宇宙里拔出来,扔到香港的一角。就连它的时间都静止不动,仿佛被尘封在过去。在香港,时空穿越的成本实在很低。
大澳当然不是威尼斯,反倒有点像是来到了泰国或柬埔寨的某些地方。高脚楼般的水上棚屋是渔民的居所,建在河道两旁,密密麻麻,户户相连,简陋古旧却充满生命力。据说渔民认为在平实的土地上居住缺乏安全感,于是创造出这改良版的水上社区。我们乘坐小艇在纵横水道中穿行,并往海中作短途游览,去看中华白海豚——但是(以我们的运气)当然没有看到,反倒是偶遇一群群飞鱼,它们不断跃出水面,溅了我们满脸水花。
大澳曾是香港的重要渔港,渔业式微后转而从事海产加工,一到此地便已闻到浓烈的咸鱼虾酱味道。走在渔村中心的街道上,两旁尽是售卖海鲜干货的小店小摊,还有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比如全身圆滚滚、自带一种“气鼓鼓”感觉的河豚。这里的店家也非常友善,对外来者的大惊小怪相当容忍,也普遍欢迎游客拍照。
还有很多很多的特色小吃。如果不是午饭吃得太饱,我真的想把这里所有的小吃挨个尝遍——烤鱿鱼干、芝士烤虾、烤生蚝、炭烧鸡蛋仔、鱼蛋、香妃卷、三色糕、糯米糍、豆腐花、姜汁撞奶……你能看出这里所有的商业活动都是为了迎合游客,但又并没有特别商业化的感觉。大澳没有连锁店和购物中心,依然保有小渔村的悠闲氛围和缓慢的生活节奏。当地人开着小店维持生计,似乎没有额外的野心,只想就这样平淡安稳地坐在河岸上,看逝者如斯不舍昼夜——毕竟,他们可是世世代代生活在水上的人。
那是一个漫长而慵懒的下午。我们在渔村小径间穿梭,随意走走看看。路边的猫狗都在打盹,有时抬头看我们一眼,又立刻低下头睡着了。正好遇见本地的小学生放学,有些孩子直接回到家里开的店铺,把书包一放,驾轻就熟地帮家人照管起生意来。一个小男生骑自行车载着同学经过,叮铃铃地按着车铃提醒前方人群闪避,像是早已习惯了作为生活背景的游客喧嚣。两人都穿着白衬衫黑短裤的校服,脸上沐浴着金色斜阳,宛如怀旧老电影中的一幕。铭基追着他们拍照,还不忘大赞骑车的男生“好靓仔喔”,对方先是一愣,继而露出腼腆又得意的神色……
在一个日新月异的时代,看到这些独特的房屋、古雅的小街和怡然自得的人们,感觉就像误入亚马逊丛林,遇见了某种古老偏门文化的幸存者,它的信徒也许还在用鱼干和咸蛋黄当作可交换的货币。然而猎奇之外还有种莫名的安心感——你自己一向只会逐命运之流,逐时代和国家变幻之流,像一个软木塞漂来漂去,但世上竟还有这么一些人,情愿一辈子待在同一个小地方,即使一水之隔便是纸醉金迷的香港岛,他们也不为所动,笃定坚守自己的根基。某程度上,大澳满足了我们对于传统(在审美意义上)的乡愁。
不过,我也怀疑这种安心和满足感多多少少有点伪善。也许“拥抱传统”或“坚守根基”只是一种乐观的表达方式,而“缺乏更好的实用型替代方案”才是更诚实也更残酷的事实。毕竟,大澳繁盛时期有3到4万人口,如今只余两千。村子里有很多老人,也许年龄和社会地位都限制了他们寻求新的出路。或者,他们选择这样的人生,只因无法想象以其它方式生活。当然啦,也许这也只是我的想象。也许大澳真的是“东方威尼斯”,住在这里的人们都很幸福,他们抵制了现代世界的入侵,坚定地按照他们自己想要的方式去生活。我永远不知道哪一个版本更为真实。
但我还是很高兴来到这里,见证这尚未被岁月偷去的古典风情。夕阳西下时,站在窄窄的横水桥上,看着两岸的古老棚屋和渔船在水上划出的金色波纹,我忽然明白了大澳于我真正的魅力所在——或者说,它在我心中究竟意味着什么。
若要把城市比作人的话,香港就像一个时髦、老练、能干的中年女子,步伐匆匆,目标明确,什么都见识过,什么都搞得掂。虽然她可能只有四十多岁,但显然已经达到了人生的巅峰。换句话说,我们所看到的她就已经是她终极的模样了,过往的痕迹早已被抹去,我们永远也不会知道她经过了怎样的修炼,历尽了多少沧桑。可是,如果你仍像我一样对她的过去好奇,想探寻她原始、质朴、“乡巴佬”的曾经,那么只有一个地方还封存着这些秘密——
大澳。它就是她的原点,她出发时的样子。
一个渔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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